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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依从它,而后它依从我”

[日期:2016-11-30] 来源:本站 作者:张吉根 [字体: ]

“首先我依从它,而后它依从我”

南京剪纸艺人  张吉根

十岁时候我就学剪纸,可是真正的艺术生命从解放后才开始。解放后,我从只能剪不会画到学会起稿、构图,从依样剪葫芦到创作,从继承传统到推陈出新。同其他艺术一样,剪纸也要仔细观察生活,从生活中汲取养分。

我在创作喜花“子孙满堂”时,准备剪一只母鸡带领一群刚孵出壳的小鸡在一起玩,遇到一个问题:剪出公鸡的特点是较容易的,母鸡却很难表现。后来想到肥母鸡是人所喜爱的,但怎样表现这“肥”呢?把母鸡剪大了还是看不出肥。经过对喂养的母鸡一番观察琢磨,终于悟到:表现母鸡的“肥”,要在它的头、脚和尾巴上做功夫,头小些,屁股大些,脚矮而粗,就看得出“肥”来了。

剪纸的技艺不光是剪什么像什么,“像”只是个基础要求,光“像”是不够的。在“像”中要有“动”,只“像”不“动”的话,看起来是死的,没有精神。但是“动”也要服从内容,照顾各部分的联系。比如剪“松鼠葡萄”,松鼠仰头凝视,其“动”的目的就是葡萄,把松鼠和葡萄的关系——吃——交代出来,画面就显得“动”了;如果只顾了松鼠的玲珑活泼,忽略了葡萄,那就破坏了整个构图。

有了“像”和“动”,还要讲究“美”,若是“像”而不“美”,或是“动”而不“美”,艺术感染力就差了。比如要剪一个侧面的胖娃娃,剪出了口鼻,反倒会瘦得像个猴儿,不受人欢迎,这就不如不剪出娃娃的鼻子和嘴巴,反而会讨人喜爱。在为郭沫若同志的“百花齐放”诗集所作百花剪纸中,如何处理“百合花”的长茎就煞费心思,如果拘泥于真花,“像”是“像”了,“动”也可以做到,可是失去了喜花的艺术特色。经过苦心钻研、试剪,起了五六次稿,最后才以“百合”作了这幅剪纸的外框,突出了主题,把“百合”的花、茎、叶、果组成美丽的装饰图案,采取俯视的角度装进“百合”外框里面,这样解决了长直的花茎问题,同时也保持了南京剪纸的地方特色和满足了群众的欣赏习惯。

有人说:“剪纸要纤细,线条粗了不好看”,我看也不尽这样。“细”不一定好,“粗”不一定坏;当细则细,当粗则粗;“大”不能算是“肥壮”的表现,“小”也不能算是“瘦弱”的表现;“肥壮”并非“粗苯”,“瘦弱”也并非“精巧”。比如把母鸡剪肥了就好看,但如果把螳螂剪肥了,却像只大头苍蝇。

“首先我依从它,而后它依从我”,这是我在三十多年剪纸实践中得出的一个经验。其意思是说,对要表现的事物的形态精神和运用传统方面,必得充分熟悉它、掌握它,而后才有可能使这些东西听自己的指挥和安排。这样有虚有实,有传统的继承,也有自己的创新,忠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具有健康清新的内容而又具备“像”、“动”、“美”的特色。

 

 

这是由陆晔先生提供的,剪纸艺人张吉根刊登在1961年12月10日《新华日报》上的文章。据张方林介绍说:“父亲张吉根从小学艺,没有上过学,只是在解放后上了一年夜校,补习文化课。”旧时的艺人,以剪纸手艺为生,一剪要养活一家人,生活艰辛而不稳定,更谈不上学读书学文化,那个年代学会一门手艺,是年轻人的寻求的出路。

这是一篇精彩的短文,这是一篇富有哲理的感言,这是一篇通俗易懂的教材,这是一个不识多少大字的民间艺人来自实际的由感而发写出的经验总结。作为后人,我们已无法再一目睹张吉根的剪纸时风采,无法聆听他生动幽默的讲述,更难得看到他自己写的文稿。但这篇耐人寻味的短文,弥足珍贵,给了我们更多的思索……

                                  裘小洵